他的脚步惊动了她。
“爹,你回来了?”秋叶红放下书,笑着站起来,“车挑好了?”
富文成看着她,脸上浮现笑,点了点头。
“恩,那我没什么收拾的…..”秋叶红笑呵呵的说道。
话没说完,就听李青的声音在外响起。
“好啊,这就要走?太没良心了…..”穿着雪青袍子的李青大步进来,手里还捧着几个帖子,“是不想吃我的喜酒,还是舍不得随礼啊?”
看到他,富文成也露出几分笑。
秋叶红更是大笑。
“我小气?”她做出一副伤心的样子,“我不过是拒绝了你两次,你就转投他人的怀抱,太不给面子了,我还等着第三次答应你呢,你这样对我,我不去闹你的婚宴,就是给你最大的谢礼了…”
李青哈哈大笑,抬手敲了她的头一下。
“你也就罢了,穷的叮当响,不过,他也太小气,这么大的事,就算不见送喜帖的人,也好歹给点面子随个礼吧?怎么说也是亲戚……”他重重的叹气。
秋叶红的脸微微一僵,随后笑了笑,没有说话。
“哎?”李青冲她挤挤眼,“要是你,要是你给他送成亲贺礼不?”
秋叶红瞪了他一眼,没有说话。
“哈,就知道,你们一样…”李青大笑,“死犟死犟的…..真是….”
他啪的拍了下手,“真是太绝情了!”
秋叶红依旧没有说话,看着李青接着摇了摇头,一副难以理解的模样。
“这一点你们不如我啊…”他笑呵呵的拍着手里的礼单,“买卖不成情义在嘛,谈不成了,至于闹得不共戴天一般?你瞧瞧….”
他拍着手里的礼单让她看,“这些可都是我的一些旧友送的,啧啧,由此可见我的人缘多好…..”
“好你个头啊!”秋叶红再忍不住,笑了,拍了他的头一下,“瞧你一入城那受欢迎的样,就知道风流债不少….以后给我注意点…..”
李青嘿嘿笑了。
“真的要走?”他问道。
秋叶红点点头,看着天道:“听你说的那么多旅途见闻,我也很好奇啊,天下之大,出去长长见识也好,省的只会看到眼前这一点点天…..”
李青带着几分迟疑,看向富文成,见富文成也点点头,眉间还有一丝忧色。
“那好,去走走吧,大多二多我会照顾的好好的,路上那些朋友我都打了招呼,至少不至于让你们父女饿的讨饭….”他笑道。
“你才讨饭呢,有我爹在呢。”秋叶红拉住富文成的胳膊,笑道。
富文成也笑了,宠溺的看了看秋叶红,再冲李青道:“放心,我们父女俩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。”
李青这才点点头,伸手拍了拍他们二人,“那一路保重,记着,这里永远都是你们的家。”
“赵青,”秋叶红看着他,认真的说道,“谢谢你。”
谢谢你救我多次,谢谢你容我肆意,谢谢你如此洒脱。
“哈。”李青笑了,伸手敲了她的头,“谁让我当初答应金姨,唯小姨之命是从。”
一辆简单的马车拉出来时,刘三台夫妇都站在门外相送。
“姑娘啊。”刘夫人拉着秋叶红的手,“都是咱们青青害了你啊….”
秋叶红失笑,就连李青也变了脸色。
“舅母…”他纵着眉头,“我哪有那么坏…”
“还没还没!”刘夫人敲了他的头,“好好的姑娘家,跟你学的,非要四处跑…..”
秋叶红大笑,再一次冲她们施礼,坐上马车,富文成冲他们拱拱手。
“保重。”双方同时说道。
啪的一扬鞭子,马车得得前行,慢慢消失在巷子口。
头上是玉宇无垠,脚底下一马平川,秋景迷离,不冷不热,微雨过后,地无纤尘,正是行路的好天气。
“爹。”秋叶红靠在车架上,晃着腿,看着天突然唤了声。
“恩?”富文成转过头看她。
“你后悔吗?”秋叶红依旧望着天说道。
富文成淡淡一笑,转过视线,甩了几下鞭子。
一个低贱的下人,爱上高贵的郡主,这是一辈子都不可能有结果的爱。
“我很庆幸,很高兴,很幸福。”他慢慢说道。
“为什么?”秋叶红往他身边挪了挪,有些不解,“你不觉得很痛苦?这么折磨….”
富文成看着她一笑,伸手拍了拍她的头。
“傻丫头,爱我所爱,有什么可痛苦的?就是痛,也是很幸福,这世上,有一个人可以爱,多好….”他笑道,再一次扬鞭。
马蹄得得,轻快而行。
秋叶红微微发怔,抿了抿嘴,没有再说话。
富文成转过头看她,叹了口气,才要说话,就听身后马蹄急响,伴着高喊慧娘的声音。
是李青的声音。
这个时候,该是拜堂了。
富文成和秋叶红大惊,忙勒马停下,跳下马车,一身新郎吉服的李青已经到了跟前。
“我的天,你会逃婚吧?”秋叶红瞪眼,又神色古怪的想笑,“原来你心里对我还是…..”
“去你的。”李青喘着气打断她,“想什么美事呢”
秋叶红吃吃笑起来,忙问到底怎么了?该不会有婚前恐惧症吧?
“慧娘…”李青的神色满是焦急,夹杂几分忧虑,“他只怕不行了…..”
秋叶红脸上的笑有些发僵。
“什么他不行了?”她强笑一下问道。
赣州府衙驿站外,突然重兵把守,一对对的人来回奔走,不时有背着药箱的大夫进进出出,引得路过的行人驻足探看。
“是窝阔台的余孽…..”
“不知怎么碰上了……”
李青的话在耳边时断时续的响起,很快被疾驰的风带走了,秋叶红听不清楚,也没心听,她听进耳内的只有一句,“旧伤原本已经崩裂,再受重创,怕是…..”
那些余孽,那些余孽是追踪她来的,秋叶红的嘴唇咬出了血。
他不走,他为什么不走,不是走了吗?走了多好……
该死的……
走了多好,谁要你多管闲事……
“慧娘,慧娘,不哭,不哭….”李青的手有些慌乱的给她擦眼泪。
“站住,什么人敢闯府衙!”看着飞驰而来的马,将士们呼啦啦的将长矛大刀对准他们。
“刘家赵青。”李青大喝一声,丝毫未停。
为首的将士听到了,忙大手一挥,人群瞬间散开,李青连人带马进了大门。
简单朴素的府衙门驿站的正房门外,挤满了人,大小官员,带伤的狼狈的将士,以及老老少少的各种大夫,乱成一片。
赣州知府如丧考妣,灰头土脸的站在屋门外,看着各种汤药被端进去。
列为祖宗在上,一定要显灵啊,保佑这位侯爷的命啊,要不然我就要陪葬了,全家都要陪葬了…….
“让开,让开。”
院子里乱了起来,一匹马竟然闯了进来。
“大胆!”知府大人几乎气疯了,厉声断喝,在看到来人后,铿锵的声音陡然转了弯。
“青….”他眼泪都快掉下来了,一把就接了过去,还没来得及表达自己的深切自责,李青已经一手推开他,将一个姑娘推进屋内。
屋内血腥味汤药味混合,只冲的秋叶红脑袋嗡的一声。
眼泪涌出,让她看不清屋内的景致,忍不住伸手胡乱的摸。
耳边是李青焦急的声音,“怎么样?怎么样?”
“….依旧不醒啊,不醒汤药不进啊….”
人们乱乱的答道,要命了啊…..
一个声音陡然响起。
“那南瓜藤来!给我拿南瓜藤来!”
这个女声尖利,压住了屋子的乱乱,大家都看去,见一个女子的身影已经冲进了室内。
“南瓜藤?”大家你看我我看你,有些不解。
“快去找!你们这些蠢材!”李青急喝道,抬脚踹在就近的一人身上。
屋子里的人立刻轰了散了。
南瓜藤被拿来了,四五个大夫包括知府大人在内,都在屏风后探头看,只见这个小女子,反复清洗了那根南瓜藤,然后抬起安静的躺在那里小侯爷,将南瓜藤插进他的嘴里。
呃…….围观的人一阵恶心……
看着眼前前胸全部被裹起来的史玉堂,秋叶红强忍着眼泪不掉下来,不能哭,要是哭了,就看不清了…..
“你给我听着,小畜生大夫来给你治病了,你给我争点气…..”她大声说道。
稳稳的下了胃管。
一动不动的史玉堂喉咙一阵起伏。
“醒了醒了。”就近的人看到了大声喊道。
“闭嘴!”秋叶红瞪了他一眼,一伸手,“拿药来….”
汤药慢慢的费劲的终于灌了进去,在场的人都松了口气。
“慧娘…他动了….”李青有些激动的喊,指着那蠕动的喉咙。
秋叶红摇摇头,慢慢的在一旁坐下,她的身子不停的发抖。
“没有…没有…那是胃刺激反应…..”
李青的神色黯淡下来,抿了抿嘴,拍了拍她的肩。
夜色浓浓上来,驿站里灯火通明,知府家的丫鬟捧着食盒从屋子里退出来。
满满的食盒丝毫未动。
“哎,那是侯爷的人?”小丫鬟低声说道。
另一个摇摇头,又点点头。
“肯定是,要不然怎么那样伤心…..”
她们齐声叹了口气,伤心总是让人很难受的,但愿侯爷化险为夷。
大夫说了,只要今晚能醒过来,就跳出鬼门关了,要不然…..
再一次灌了汤药,秋叶红坐下来,才觉得人如同虚脱一般,屋子里的人都退了出去,除了烛火燃烧的斑驳声,别无他声。
她就坐在史玉堂的身边,握着他冷冷的手,只觉得浑身发冷,冷的她控制不住的打寒战。
“屎猴子…臭猴子…小畜生大夫出手了,你可不能不给面子……”
她反反复复的低喃着,不止不休。
“郡主…”有人探进头来,殷勤的笑道,“您休息去…..”
“滚…”一只鞋子砸了过来,来人飞快的缩回头。
蜡烛慢慢的燃尽了,室内陷入一片黑暗,慢慢的又亮了起来。
秋叶红的声音已经嘶哑了,她坐的累了,慢慢的斜倚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