棕纹大理石装潢的走道蒙上了一层细细的灰颗粒,那是搬家公司聘用的员工留下的,这类人每日奔走在各式居民楼中,鞋底自然沾满秽物。
这一层两居,其中一户房门敞开,来往的灰衣戴帽人员抱着一箱箱收纳好的行李穿入几步外的电梯厢。
一墙之隔,谢问没多久便发现这头的动静。他从猫眼里向外探去,变形的视角中只有那些人在无声机械地搬运,没有看见主人。
李重山、闻孝,一个都没出现。
谢问稍稍蹙眉,手指已经扶上门把,几乎想要上去一问究竟,他就一直立在门内,双眼不容错过的盯着对面,直到那些人结束这一次的工作,关上雇主的家门,乘电梯离去后,他才轻轻走出来。
胸膛内那颗鼓动的器官变得与以往不同,隐隐加快了跳动的频率,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却莫名有种激动感,好像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,他压抑了许久的独占欲,也许就快要实现了。
他拨开锁盖,熟稔地按下一串数字,这是小树从闻孝那套来的,撒了十多回娇,连李重山都不知道自家的密码能被谢问知晓。
惨绿的显示灯乍然亮起,锁应声而开,谢问闪身入内,反手轻阖上门。
玄关处摆放着一组照片,无一例外,全是闻孝。有正面的、有侧面的、有虚虚的一个背影,也有面部特写,所有的照片都被金框装裱,暮色里隔绝空气的玻璃凭空倒映出谢问的脸。
有一丝崩裂。
他看到了两个空位,肉眼仔细辨别出来的,没有一粒灰尘的地儿,显然是曾经摆过什么。
可他已经无从取证,也许是相框,也许是别的东西。但一定是李重山和闻孝共有的,是必须被带走的。
涩人的酸气腾腾直上,很早以前,他就非常嫉妒李重山了。那个人能和闻孝住在一起,有多少次黏蜜情动的时光是他不知道的,他数着次数碰一次少一次的人,在那个人身下,恐怕不知承欢过多少次。
谢问用拇指搓磨着相框里的人,修建过的指甲刮刻在玻璃面上,发出轻微的声音。他猛然松回手,推开卫生间的门,洗漱台上空出的位置,好像在强调原来的主人与闻孝有多么亲密。
牙刷杯旁边空着,毛巾旁边空着,剃须刀旁边也是空的。这些本来是成对的物品,被硬生生剥离去了一半,没有什么哀嚎,却让人觉得沉重。
谢问肚子里的酸气慢慢撤退,被一小簇怒火替代。他忽然不再幸灾乐祸,这支离破碎的家具,提醒他曾经的美好,李重山抛弃了闻孝吗?
他怎么敢!
谢问咬牙拧开那扇紧闭门卧房门,推开的刹那迎面送来夏季的晚风,踏过他的脸颊撞在墙壁上复又反弹回去,窜着窗奔逃。
丢置两边的窗帘被风力拉扯着飞舞,浑似一对折腾着越狱的彩蝶,怎么也离不开那扇窗。
闻孝裹在空调毯下,只露一个脑袋尖儿,素净莹白的脸放出一片在外头,其余的全部埋进了薄毯。
这人竟然开着窗躺了一整夜。
谢问行至床边,轧了轧软毯,瞧见里头扒拉着三根葱白段似的手指,犹如怯生生探出洞口的白兔崽儿,缩着脑袋进退不定。
他用食指勾住那三根手指,轻轻往外一带,指根赫然框着一圈细银环,谢问心神一震,才掩熄的酸气顿时卷土重来,如溃堤洪水翻涌至心头,一时烧得他又恨又痛。
他以为李重山带走了所有东西,却没想到独独留下了这个。
粗重的喘息喷射至面颊,闻孝抖着眼皮睁眼瞅着谢问,还反应不过来似的,未清润的嗓子夹着黏糊的稠感:“你,怎么在这?”
他眼下浮着一片淡青,衬在白玉面上仿若刷着青汁的白瓷。谢问一对黑漆漆的眸子盯死在他身上,压着嗓子道:“为什么不关窗。”
本该是质问他为何堂而皇之地进入自家的大门,闻孝却被带偏,不自觉陷入了那对深潭中。
“我觉得热。”